季知夕说:“我想我的师父也能爱我。”
这句话听的顾离大脑忽然一片空白,只剩一阵一阵的嗡鸣。
他的偏爱,例外,不顾一切的付出。只是一句承诺?
像他承诺书易教他读书,承诺云娘报仇一样?只要答应帮亡魂完成愿望,就能让死者复生,归为己用?
一切只是愧疚之下,许诺要实现的一个心愿?
顾离仿佛眼前蒙了一层湿润的雾气。他带着朦胧的水雾,看着眼前的人,熟悉更陌生。
忽然,只见宗彦从袖口里抽出了什么,闪着银光,格外刺眼。
是一把匕首?
接着,宗彦竟然没有丝毫迟疑,反手一刀,扎进了自己的心窝!他又将刀一横,热血奔涌而出。他甚至又剜动了几下。他伸出手,盛着心头的热血。鲜血从他的手心蜿蜒着向下流,红的格外扎眼。
接着,宗彦颤抖的,把血喂给季知夕。
季知夕喉头一动,眼神不再呆滞,仿佛开始一点一点的清明起来。没过多久,他动了动眼珠,又将目光移到宗彦身上。
宗彦也直视他,说了一句:“好。”
好?这是那个心愿的回答么?
季知夕笑了笑,轻轻的又合上眼,倒在了宗彦肩头。
所以,季知夕虽然也是宗彦复活的鬼魂,却不用听他驱策,也不会不像书易和云娘一样执着于某件事,是因为有宗彦心头血的供养?
眼前的画面渐渐消散了,只剩看不见尽头的一片白。
一个声音冷的像寒霜,淡淡的传来,好像夺了他的命。他说:“他没爱过我,更没爱过你。”
一句话让顾离忽然胸腔一热,咳出了一口鲜血。
他猛然睁开眼睛的时候,又尽是咆哮的瀑布,他的残阳落在泥里,隐了光芒。
他艰难的起身,四下看了看,师父没在?
师父刚刚明明告诫自己初次控剑,凶险万分,容易入魔。却也还是离开了么?
最可悲的是,他被人看破了心思。的确,他虽然知道自己只是因为变成了季知夕,才得到了偏爱。可他也曾妄想过,相处日久,师父有没有片刻也曾发现过自己的不同,对自己有过情感呢?
答案被人清楚的说了出来:没有,从来没有……
顾离什么也想不出来了,心里只剩了一句话,“回去吧。”
几天来,他还一心修行,想在最后的时候凭着自己的努力做点什么。现在想来,不是可笑么?
他要去找罗刹鸟了,杀了她,完成剧情穿回去。又或者她杀了自己也好。
可他踉跄的没走几步,又重重的跌在地上。石子磕的他膝盖生疼。
真的很疼啊,疼的他想哭。
怎么这么没用,磕破了腿也想哭。
可……他就是没用。他用双手捂住了眼睛,眼泪就从他的指缝缓缓的向下流。他控制不住的抖着上身。甚至控制不住的低低的呜咽。
人,果然不该徒生妄念。
…
他没哭很久,因为这里,他一时也不想多留了。顾离又成了季知夕,他拿着季知夕的残阳,走着季知夕该走的剧情。
他化出了一头温顺的白鹿,这还是宗彦送给他的。他很快就来到了那片满是迷雾的森林,不过不同的是,这次,是他自己一个人了。
他凭着在幻境里看到的记忆,找到了那棵高耸入云的树。
他在树下站定,深深的吸了一口气,不卑不亢地说:“在下季知夕,求见薜黎仙君,来还承诺之物。”
不多时,就有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树林里,像是婴孩的笑声。
果然,那个穿着鲜红衣服的女孩从树上俏皮的跑跳下来,几乎要让人忘了她在故远村满身鲜血,恐怖狰狞的样子。
她走到季知夕面前,仰着头打量他,开口说道:“是觉得眼睛没用了吧,如果看不见,就会省去很多烦恼的。”
季知夕没反驳,只轻轻合上了眼睛。
薜黎一步一步越贴越近。季知夕有点怕,他屏气凝神,忍住让眼皮不抖。同时,他又像师父教的那样,将意念化在剑上。
忽然,面前的人抬手带来一阵风,季知夕瞬间睁开眼睛,将灌注了全部内力的残阳化在手心,向前一步,一剑将残阳扎进了薜黎的左腹!
薜黎忽然抬起头来,直视季知夕,她眼神里凶光毕露,充满了滔天的恨意,让人毛骨悚然!
季知夕有点怕,但这次他没向后退,他说:“你弑杀成性,丧心病狂,还不悔过么?”
薜黎又开始大笑,说:“我,为何要悔?弱小又无知的人们,对你我而言,不就是蝼蚁么?他们人云亦云,不分善恶。留下还是杀死,不是你一句话的事么?”
留下?杀死?是我一句话的事?
季知夕怔住了,薜荔说的是原主么?